Les Sœurs du Midi 法國姐妹報(french sisters' notes)

乍看之下，你會以為桌前的兩個人正優閒的端坐街邊用餐，身後則是佛羅倫斯典型的鋪石板小巷弄。再看一眼，你才發現，原來他們是坐在室內，而身後的那一幅壁畫，則讓原本冰冷冷的一堵石牆，成了會呼吸的一扇窗，延伸了視野，也打開了想像。

連續有近十年的時間，每回造訪佛羅倫斯，一定都會住在Via dei Conti這條街上的Hotel Bellettini。第一回是因為從火車站出來不經意繞到，一回生二回熟，之後每回一下火車便彷彿歸鄉般，熟門熟路拉著行李，朝著遠處高聳的百花圓頂方向走，鑽入迂迴錯綜的石板巷內，不到十分鐘便能來到下榻處。（可惜數年前該旅館已經不存在了，原址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有spa的複合式旅館 Number Nine）

也因為這樣的緣份，遂與同樣位於這條街上的紅蔥頭餐廳（Cipolla Rossa Osteria）結下不解之緣。因為餐廳與旅館距離不過30公尺，自然便成了我們待在佛羅倫斯期間的「自家廚房」。不論是悶熱夏日懶洋洋躺在旅館床上無所事事，或是冬日寸步都冷到難行的時節，一遇上肚子唱空城計，只需套上簡便外出鞋，抓了錢包，便從二樓的旅館房間，往樓下只有幾步之遠的Cipolla Rossa Osteria前進，準備一飽口福。不需盛裝，也省了舟車之勞，堪稱居旅飲食的最自在境界。

以洋蔥形狀（我覺得挺像紅蔥頭的）為logo的Cipolla Rossa Osteria餐廳，門面相當低調平凡，清玻璃配上木框材質的落地大門，讓路人隨時可以一覽餐廳內的動態，也讓店內用餐的人隨時可觀賞路過行人的好風景。有一次我們用餐時，剛好看到旅館年輕門房下班（那時還是Hotel Bellettini的年代），與前來等他的女友相偕走過店前，我們還像老友般，互相點了頭說再見，那種不慌不忙的隨興所至，讓我們感覺不再像是一週前才到來、一週後又即將離開的旅人，反而像在地居民般，優哉游哉。

推開Cipolla Rossa餐廳大門的第一眼，就令我大開眼界。簡樸的室內裝潢，因著整片石牆上的壁畫，而有了另一番風景；壁畫上，不論是一只釘在門口的信箱、屋舍及腰的窗檯，或是石頭砌成的牆柱，都是真人比例大小，讓你身在其中，彷彿就坐在這些實景之間用餐，感覺開闊了，用餐的胃口也大開了。

用餐的心情好了，也要食物不令人失望才能延續美好的記憶。雖說義大利是個美食的國度，但以我們數度進出義大利各個城市的經驗，若非按圖所驥尋找有口碑的餐廳，光憑路過隨興所致，遇上食物地雷的機率還真不低。還好，在佛羅倫斯還有Cipolla Rossa可以依賴，大大降低食物地雷的風險。

在這裡我們初嚐到義大利冷湯的絕佳滋味。濃郁的蕃茄湯汁裡，有一種內蘊甘美的溫度，湯面上散灑著青綠色的青豆及核果，混合了綿密冷湯的口感，幻作一股清香的氣息，拿來當開胃菜剛剛好。我記得當下的反應，竟是吃驚於自己對冷湯的一見鐘情。（下圖）

而另一道絕對的驚豔，則來自南義的陽光滋味，以新鮮小蕃茄及青橄欖入菜的寬麵條，一上桌就散發一股橄欖油的清香，搭配義大利南部托斯卡尼豔陽下的蔬果，每一口都是絕佳的享受。最重要的是，天天吃也不膩口。（下圖）

義式方餃則是千年不敗的pasta經典款，每一塊方餃都近手掌般大，一口咬下盡是乳酪與麵粉水乳交融的美味，搭配上特製乳酪香的肉醬，不消五個方餃下肚，腸胃跟心靈都飽足感滿溢。（下圖）

另一道重乳酪的絕佳選擇，則是被膩稱為cheese ball的重乳酪口味開胃菜。香濃起司無所不在，不但裹在馬鈴薯裡，還有黃澄澄淋在馬鈴薯球上的濃郁起司，以及灑在醬汁上畫龍點睛的薄起司片。口味極佳，開胃一流，但唯一的壞處是，極易飽，可惜了之後的餐點。（下圖）

而如果你不喜歡重口味pasta，還有超清爽的另類選擇。扁平的寬版雞蛋麵，透著新鮮蛋香的鵝黃色澤，和著新鮮蕃茄，灑上半透明乳白色的條狀起司，就是一道不需太多添加添色、一整個理直氣壯的原味美食。（下圖）

義式pasta千年不敗的經典款還有另一道，就是奶油培根義大利麵（下圖）。

麵食之外，甜點也有如義大利人自家廚房的大份量。這裡的提拉米蘇，一直是我每餐必點的最愛，即便漲著肚皮，也總點上一份，就算得配著一杯餐後黑咖啡，消磨個把小時才吃得下，還是樂此不疲，還好店家對慢食久坐可一點兒也不在意。（下圖）

Cipolla Rossa最令人激賞的地方，除了麵煮得好，醬汁也是絕佳。生菜沙拉裡滿是飽滿雞肉絲條，但更令人眼睛一亮的是上面淋的淺綠色醬汁，據說是用當季時蔬調製而成，爽口清新、酸甜互相增益，讓口中的生菜及肉絲，彷彿經過冰鎮加持的口感。食後感是，原來冷食也能有如此熱食無法呈現的風味。（下圖）

pasta之外，甜點之後，來到佛羅倫斯寶地不能不嚐的便是響譽國際的「佛羅倫斯大牛排」。Cipolla Rossa所提供的佛羅倫斯大牛排，每一份都有足磅的盎司控管，同行的Ethel某次實在不餓，卻又嘴饞想試，便要求侍者能否選取份量較小的牛排，以免浪費了食物；結果當下立刻遭到眼前高挑性格的侍者嚴聲拒絕，理由很簡單，「小姐，那是絕不可能的，因為我們的牛排都是經過精選，保證份量絲毫不差。」他說的客氣，但態度堅決到令我們為自己不專業的要求大大汗顏。事後證明，佛羅倫斯大牛排真的名不虛傳，好吃到沒有太大塊的問題。（下圖）

除了食物令人感到親近外，Cipolla Rossa室內的擺設也很「零距離」。記得第一次造訪時，不知為何便有一種自家廚房般的親切與信任感。

滿櫃的農果醃製品，排成一整列的玻璃罐，令人一眼看到就意亂情迷，這些像極了廚娘媽媽或奶奶的壓箱寶，就是義式pasta永遠百吃不膩的秘訣吧。還有整櫃的醃製大火腿，每一隻都相當飽滿巨大，儘管隔著厚厚的玻璃櫃，似乎還感受得到空氣中那股醃製用海鹽的鹹氣，令人忍不住產生一股幸福的存在感。

佛羅倫斯的餐廳何其之多，各具特色與風味，只是吃過之後，終究還是會回到Cipolla Rossa用餐。就像是吃遍各處山珍海味後，最後你還是想回家，在自己的廚房，來上一盤最簡單的料理，因為你知道，這裡端出來的每一盤食物裡，永遠有最新鮮的食材、最用心的烹煮過程，還有你最熟悉的那股安心滋味。

對我來說，一個城市的吸引力，絕對跟她的食物有關。而翡冷翠，之於我，就像是Cipolla Rossa Osteria的另一個名字，一間位於地球的另一端，卻有著家鄉紅蔥頭香氣的「照咖」。